悼念大表哥

昨天妹妹打电话告诉我大表哥过世的消息。从妹妹说完“他走了”起，我的眼泪就流个不停。一整天，什么事都不想做，只要一想到他，就开始掉眼泪。告诉孩子们我很伤心，孩子们都安慰我，但是怎能不伤心？他是我童年的游伴。我们是一起长大的。我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就走，让我感到无助，让我觉得措手不及。
大表哥从小就是胖乎乎的，有着胖乎乎的人都有的好脾气。帮我画图画，摺飞机，带着我跟他家一带的男孩子打弹珠，玩游戏。对我的要求，他从来没说过不，始终像一个哥哥般的照顾我。
我想起他中年事业得意，意气风发，带着我坐他买的名车台北四处兜风；我想起我女儿出生，他特地带著条大金链，千里迢迢来道贺；我想起爱做菜的他，在厨房汗流浃背地给我蒸鱼煮虾；我想起他慢条斯理的跟我讲冷笑话，我笑得腰直不起来，他冷眼旁观，然后再补两句，让我笑个够的淘气；我想起他被好友欺骗千金散尽，满脸落寞的跟我谈东山再起。当然，我也想起我们最后的见面。他躺在病床上，身子小了一号，聆听我言不由衷的安慰。我怕在他面前掉泪，站了没多久，就跟他道别。他的眼光追随着我，我知道，但我不敢再看他，忍着泪，冲出了病房。
从美国回台北，我利用短短的三天看医生，身体检查。我也一直想再去看看他。但是就是怕泪眼相望，就是担心不知该说些什么。我究竟是没有去。
现在，我好后悔。
其实，就是不说什么，坐在他身边，也是给他支持，给他安慰；就是掉泪，就是嚎啕大哭，他也了解我的无能为力。而现在他走了，我真的后悔。时间倒流，我会在病房待久一点，我会再去看他一次，甚至很多次。
生意失败，给他很大的打击。他说：成功是英雄，失败是狗熊。商场上，或许是，但是，在我心中，他不是。他是一个温柔待人，体恤别人的好人。
一辈子，真的是，他一辈子没有说过别人的不好，即使是骗的他好惨的朋友；一辈子，他慷慨大方，只要有，就跟人分享；可是走的时候，没有家，没有事业，孤零零。
中国的红粉知己，一直是他的牵挂，枕头边有她的相片，有她一封又一封的信，但是台湾和大陆一水天涯，她不能来，他去不了，徒呼奈何。
人生终归有死，但是还没衰老，还有壮志，还有柔情，就这么走了，他一定不舍，也让我为他遗憾。
唉，还能再说什么呢？还能再做什么呢？
大表哥，安息吧。